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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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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布滿報紙堆的客廳中尋找到需要的兩則新聞稿時,已經是晚上八點。日和和雪音兩個人都累的快站不起來,夜鬥卻自顧自地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他從之前手舞足蹈的狀態變成了現在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用了兩個易拉罐。

明明說的是慶祝日和加入搜查小組呢……現在怎麽變成他一個人的狂歡了。電視新聞開始播報第二遍,月亮在天上晃晃悠悠。日和眨著眼睛望向夜鬥身邊排成一堆的易拉罐,她把那些瓶子裝進垃圾袋裏,輕輕地放在門邊上。

“這個酒鬼,酒品真差。”雪音又開始了對他的抱怨,伸出手恨不得揪他耳朵把他弄醒。再看看這睡夢中的警官,面色發紅還止不住地傻笑,讓別人加班自己卻做著美夢。

“算啦算啦,夜鬥也是前些天太累了吧。”她彎下腰開始收拾這一片狼藉的客廳,把這些飄落在地的報紙資料全部拾起整理好,又用回形針固定住那兩篇辛苦找到的新聞,在上面附了一張便簽,寫上‘這是你要的東西哦。’

剪貼好的新聞和便簽一起被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為了以防萬一,日和還給它們拍了清晰的照片,萬一喝醉酒的夜鬥迷迷糊糊把這些東西扔掉可就麻煩了。

“日和,你對他真是太好了。”雪音幫著她拾起散落在地的報紙,沖著沈睡中毫無知覺的夜鬥搖搖頭。

“好像是呢,我以後一定得改改。”看到睡著後流著口水的男人她突然笑起來——這模樣真是太糟糕了,應該拍張照片留下來發給他,讓他看看自己作為警察威嚴全無的樣子。

夜鬥今天說有她在就會安心些,所以才會睡得這麽沈吧。這麽想想她有些小得意,只是喝醉了酒,有別人照顧他嗎,如果有會是誰呢,他生病的時候誰陪著去醫院,家人還是朋友?

她突然覺得很多事情自己依然是一無所知,即使現在成了夥伴,卻也看不懂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夜鬥……在東京有家人嘛?”這個問題脫口而出。

“家人?”雪音停下手中的事,“我聽兆麻警官說好像是沒有了呢。”

“誒?他的父母都在別的城市?”

“不,他們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她重覆念了遍雪音說的話,心中出現了無數種猜想。

“恩,好像是非正常死亡,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

七八年前?關於這個時間夜鬥好像提起過,當時在日和的家裏,他們是說到什麽話題……

“那個時候我受過一些刺激,後來就這樣了。”她努力去搜索腦海中還存在的畫面,終於回憶出當時的場景,夜鬥雲淡風輕地說他暈血是因為八年前受過刺激。

這刺激,該不會就是他父母的非正常死亡吧。

“日和怎麽問起這個?”

“唔,我是在想夜鬥這喝醉酒了沒人照顧會不會不太好……”

“沒什麽不好啊,以後你就習慣了。”他同情又痛惜地靠在書桌旁,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

日和和雪音走後沒多久,夜鬥就做起了噩夢。他夢見自己被困在一個牢籠裏,這生銹的鐵籠有一股令他惡心的血腥味,鐵銹在黑暗中瘋狂滋生,久了就變成鮮紅的血,纏繞著筆直的鐵桿像彎曲的藤蔓,一滴一滴蔓延到他身邊開成流血的玫瑰。

他在籠子裏光著腳奔跑,卻怎麽也甩不掉這些另他恐懼的東西。流著血的玫瑰刺痛他,它們像一片突然湧入的紅色海洋,驚濤駭浪間吞噬著渺小的自己。

而海洋中渺小無助的少年,是十六歲的自己,在冰冷的雨夜裏,獨自忍受著最寒冷的冬季。

八年前……

那個夜晚雨下的很大,沒有月光沒有星星,夜鬥忘記帶傘,放學後淋著雨跑回家。家裏的門沒有反鎖,開門的瞬間聞到很重的血腥味。

他慌忙地打開整個屋子的燈,尋找味道的來源,身上的雨水滴了一路,潮濕混合血腥味讓他胸口發悶。

餐桌上擺著茶杯,水還沒完全冷掉,地板上只有自己淩亂的腳印和泥土。而後他的目光定格在通往二樓的旋梯上,鮮血沿著臺階和扶手緩慢流動著,血的足跡連成線,最後一滴一滴掉落在木質地板上,如同果實落地開了紅色的花。

伴隨茫然與恐懼,少年時期的夜鬥看到母親倒在樓梯的臺階上,她的身體還在不停流著血,早已沒有呼吸。手邊有一摞筆記本,上面夜鬥的名字被紅色侵蝕掉,只留下觸目驚心的死亡痕跡。

母親的身體中了十二刀,而父親死在被反鎖的房間裏,紅色的血液順著他右手中那把鋒利的刀流下,刺中頸動脈,一刀斃命。

那個夜晚他的眼裏只有無盡的血和深不見底的黑暗,它們充斥在空蕩蕩的房子裏,讓他今後只能獨行於人世間。

警視廳最後的結案是,夜鬥的父親弒妻後自殺。

那一年父親的公司破產,他們居住的房屋也面臨被抵押還貸。父親解散了公司的所有員工,整日憂心忡忡對未來毫無信心。久而久之就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把自己關在家裏不出門。

如果說父親會自殺……這其實並不是什麽令人意外的事情,可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父親會殺害母親。而在案發兩天後夜鬥在父親的書房裏找到了一個寫有奇怪符號的信箋,裏面的署名是——DEATH ROSE。

不過這封信箋並沒有改變最後的結論,沒有人能證明這是夜鬥口中所謂的罪犯留下的,這個案子還是以弒妻自殺蓋棺定論。

時至今日,如果問夜鬥血對他而言是怎樣的感覺,他會說,看到血就讓他回到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再大的雨也洗刷不掉滿屋的血和罪孽,他看到的每一滴血,都好像來自父親,母親,還有自己。

這些紅色的液體每看一眼都像那把滴著血的匕首,一刀一刀,戳進夜鬥的身體裏,讓他無法動彈無法呼吸直至暈厥。

而讓父親蒙受弒妻這種不白之冤的無能警察們,簡直就是夜鬥的終極鄙夷對象。他們自大又無能,懶於思考隨意定案。

所以說生活永遠喜歡給你出各種各樣的難題,在父母被殺害後他的人生目標就變成了追查兇手,但警察曾經的無作為讓他抗拒去成為一名警官。

然而八年後,在黃泉玫瑰殺人案出現的時刻,從兆麻哪裏聽聞案件細節的夜鬥終於再次看到了替父母翻案的希望。

他辭去原來的工作進入警視廳,雖然他依然鄙夷這些無能的家夥,但只有進入警視廳,成立特殊案件搜查組,他才能獲得抓住這個兇手的真實權利。

這是八年來他人生的唯一目標。

抓住殺害父母的兇手。

***

“叮——”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第一次覺得手機振動聲也是那麽令人討厭,夜鬥艱難地爬起來,才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他打了個哈欠,埋怨早上的太陽也那麽刺眼,明明有人拉上窗簾了。他揉揉眼睛想著昨天是不是喝多了,怎麽就失憶般地睡在客廳,掉地上的啤酒瓶被扔進了垃圾桶,也不知道身上這被子是誰替他蓋好的。

應該……是一歧日和吧。他實在不敢想象雪音會去做出這種貼心的事。

掀開被子,拿起不停振動的手機——究竟是誰啊,星期天還這麽急著找他。調到振動都能把他吵醒,對方怎麽也打了十幾個電話吧。

“餵餵。”

“夜鬥~醬。”小福元氣滿滿的聲音快穿透電話直接飄到面前。

“嗨嗨。”他隨口應付著,被吵醒不是那麽好的感受,特別是星期天的早上。

窗外麻雀嘰嘰喳喳,秋風吹得樹枝搖搖晃晃,動物們都要準備冬眠了,他卻不能在周末的早上睡個好覺。心裏雖如此抱怨,接下來小福的消息卻讓他滿血覆活從沙發上蹦下來。

“告訴你個好消息喲,你的案件不是有未公開細節被惡意透露嘛,這個源頭我已經大概找到了。”

“在哪裏?”他迅速打開電腦,在整理好的書桌上找到紙和筆。

“具體是誰透露的不太清楚,”很多消息傳來傳去就變了樣子,最後怎麽都找不到始作俑者。“但是啊,可以確定那消息的最初傳播地區是一個出版社。”

“出版社?”

“對哦,我看了看你那個案件,好像有個受害者死前還跟那出版社有過不少接觸。”

“斜溝正史?”

“對,就是他啦~”

為斜溝正史出過小說的出版社和案件洩露有關。

斜溝正史和案件有關,說不定也和案件洩露有關。

這個消息對於夜鬥而言簡直是神來之筆,加上這個線索,似乎事情的真相開始慢慢被拼湊出來。

“真是幫了大忙了,小福。”掛了電話他松了口氣,覺得今天的天氣可真好,打開窗戶就看得到藍天白雲,陽光刺眼卻不另他討厭。

這麽好的天氣,怎麽能睡覺呢。

新的線索終於到位,與之前的推斷怎樣組合,才能得到整個案件的真相?

三樁有所差異的殺人案,死者胸前刻下的玫瑰,案發現場留下的信箋和充滿特殊符號而實質是案件新聞收藏的主頁。

還有失蹤的一岐將臣,他和受害者的關系,他和兇手的關系,以及那副畫展中展出的油畫——《奔跑的玫瑰》。

泡上一杯咖啡,他脫下穿著睡了一夜的外套,有汗珠沿著臉頰流下。

夜鬥覺得還是從上一個未解決的問題開始思考,這個網站的存在理由是什麽?如果只是為了假裝成連環殺人,兇手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去建立這樣一個主頁。

那建立網站的原因只有一個——為了被信徒膜拜,總有些性格有缺陷的人喜歡崇拜殺人惡魔,所以兇手才選擇把屍體上的玫瑰圖案刻的淒美還留下圖騰般的符號以引起社會的關註。

但是渴望引起社會關註的兇手卻遲遲沒有暴露,他細心謹慎,從不留下任何線索,直到現在警方連一岐將臣以外的嫌疑人都沒有找到,他好像在故意把案件描繪成連環殺人案,從而通過不在場證明和DNA檢驗永遠的不被警察抓住。

會不會……整個案件確實是兩個人。

只是,他們的目的完全不一樣,一個為了博取關註而殺人,另一個,為了自己的目的企圖把所有案件描繪成連環殺人,這樣便可以在殺掉目標人物後逍遙法外。

而在得到剛剛小福提供的那個線索後,夜鬥現在把所有註意都放在了第三個案件的受害者——斜溝正史身上。

他是個職業小說家,但鮮有出版的作品,創作的小說大多得不到編輯和讀者的認可,幾經波折出版的作品也基本滯銷。他大概對這個社會很不滿意,作品得不到認可,心生怨念,想通過一些極端的方式來博取關註。

但這只是一種可能。

***

推理的關鍵是換位思考,假設他和兇手正位於同一場棋局,揣摩對方的心思往往會成為制勝關鍵。

夜鬥在推導一種兇手之間的心態轉變,兩個目的不一樣的兇手A與B初期達成一致聯手謀劃一場所謂的連環殺人案,兇手A渴望引起社會關註,所以他在完成幾樁案件後按捺不住激動的內心,居然向認識的人炫耀,說知道這連環殺人案的細節。這個時候心思縝密的兇手B會怎麽做呢……

為了不讓自己敗露,還要順利實施接下來的殺人計劃並逍遙法外,他一定會選擇殺掉這個豬一樣的隊友——兇手A,並且偽造成與之前幾樁案子一樣的連環殺人案。

所以,斜溝正史就是這兇手A,他在兇手B的指導下不留紕漏地完成前兩個案件,自己卻變成了第三個案件的受害者。

他認識一岐將臣,至少符合兇手認識一岐將臣那副畫的特征。

這樣第二個案件詢麻的死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兇手A的目的是引起社會註意,所以他的作案目標是隨機的,當時在橋上的情況,任意一個不小心接近脫落圍欄的人都會成為受害者。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舉動被擔心女孩安全的一岐將臣看到了。或許這真的就是一岐將臣失蹤的原因。

第三個案件的受害者就是第一個兇手。

而這兇手B,一定是個內心極為強大的家夥,精心設計,巧妙布局。所有擋他計劃的人通通會消失,就連最初的合作夥伴,都成為他算計中的一部分。

很可能他就是八年前殺害夜鬥父母的罪犯。夜鬥一想想就不寒而栗,他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可也越來越擔憂,周圍的這些人,以及失蹤的一岐將臣,究竟誰會成為被計算好的下一個環節呢。

還有,兇手B的目標到底是誰。

他這才想起那三份遺留的信箋,兩份被找到的新聞稿和照片一起被放在了書桌上,他一一攤開,用破譯好的漢字和假名去替換照片上的奇怪符號。

第一封信箋的內容沒有什麽特別,大概就是——我想成為神。

第二封信箋的內容是西亭公園。這個地址,正是斜溝正史死亡的地點。

第二個案件留下的信箋預告了第三個案件的案發地點。該不會這之後,每一封信箋的內容都是對下一個案發現場的預告吧。

那麽下一個案件將會發生在……

他雙手顫抖地拿過第三張照片,根據破譯的假名拼出信箋中的圖案意義。

——D大附屬醫院

那是日和工作的地方。

夜鬥突然感到窗外吹來的風特別燥熱,心也跟著在狂跳。為什麽兇手B要選在這個地方,和殺害斜溝正史不同,接下來將會發生的第四個案件應該是他真正想殺的人,究竟是什麽原因才要特意確定在某個地方殺掉一個人。

他的手心不停冒著汗,似乎只有一種可能才會將案發現場確定在這家醫院。

那就是……接下來的受害人一定會經常出現在這個醫院。

很可能是在醫院工作的人,也有可能是病人。

一岐將臣還處於失蹤狀態,這接下來的受害者會和他有關系嗎。

在醫院工作的人,與一岐將臣有關的人——

一歧日和?

不對不對,根本沒有什麽線索可以推出下一個受害者會和一岐將臣有關,也沒有證據說兇手要殺掉某個在醫院工作的人。

這些想法都是荒謬的想象的。

可他還是抑制不住地擔心起一歧日和。

明天是工作日,日和肯定會上班,要不然……去她工作的醫院保護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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